《绍宋》书评
《绍宋》书评
这是讲在开头的一些话
2024年1月16号,我看完了《绍宋》这本网文小说,希望想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赵玖活了多少岁,子孙是否争气,文臣武将命运如何,王朝命运如何等等恶趣味的想象,但翻看番外同人确没有类似字眼,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绍宋因抗金而起又因抗金而结束不也是合情合理吗,再说这些反倒是落了下乘,倒也得感回味无穷。
这本历史类网文小说在我心中却又是一本神作,从覆汉到绍宋,榴弹怕水(蛋蛋)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网文生涯至今,有启发有感悟的书来的少,这一本无疑又是一作,启迪他人,积淀自己。了解历史,体悟历史,敬畏历史,这是我喜欢看历史文的原因。绍宋一书无疑是提高了我往后的文学趣味的,得悟此书,回头看其他历史类网文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闲话少说,往下娓娓道来。
先说标题,绍宋,绍有继承接续的意思,顾名思义,绍宋是动词,既有概括文章内容的意思,意在承接前宋,创立新宋,也有作者的意图,是要抗金之躯建立一个新宋。
说到宋朝,人们的印象似乎就是赵匡胤黄袍加身欺负柴荣一家孤儿寡母夺了天下,有宋一朝重文轻武,有宋一朝给辽、西夏、金送岁币,有宋一朝靖康耻盖丧权辱国······宋朝似乎并不吸引人,不如汉朝般“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不如唐朝般“万邦来朝,天下盛世”、不如明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宋朝也有令人说到的地方,才子佳人、文人墨客、经济海贸、纸币外卖·······人们瞻仰宋的文化,倾慕他的繁华,想要见证世界经济文化第一的大宋,看寻东京梦华,追朔汴梁的风采,又憎恶于他的军事软弱,偏安一隅。
对于这个国家,我是打心底不喜欢的,比起文人墨客,相信每个男生都有一个武侠英雄、封狼居胥的梦想,宋朝就长在了我的对立面上,岳父莫须有更是让我对宋朝更加不满,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东施,我查阅资料,想要寻找宋朝赢弱的原因,士大夫共天下?冗官冗兵?文臣掌军?政治制度太差?皇帝懦弱?军事和经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让一个占据弹丸之地的“大高白国”国祚近两百年,历经宋、辽、金,活得比北宋还长?想到着,似乎对宋朝军事上的“弱”有了一个认识,看了《绍宋》,好像换了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上去当皇帝,知荣辱,晓大义,能分权的就能赢,就能北伐?好像真是那样。
剧情评析
第一卷
第一卷84章,70多个人物,两次地图两次仗,真实地描绘了一个大学生穿越大宋官家,如何在这个时代,在靖康耻后南下这个阶段从生理到心里,从政治到军事,完成所谓的‘立足’。真实的“代入感”让读者有一种感同身受,明道宫穿越而来,仿佛周围全身乱臣贼子(因为名气不够大,基本不认识),到‘杨沂中’“不过国仇家恨尔”收获第一个心腹和刘晏+赤心队无疑是令人兴奋的。面对金兀术的搜山检海,赵玖对自身迟疑的批评和人性的多面化让我对这本书评价又高了一分。“韩世忠部下生乱杀御史”、“赵玖持甲披弓杀人”、“赵玖金腰带绑定韩世忠”、“赵玖按手杀刘光世”、“年结雪渡取张俊之心”、“岳飞张荣缩头滩大胜”,第一卷无非是这几件大事,一个刚登基逃亡的皇帝,形成心腹班底,初步掌握军队,取信于大将,回馈到政治逐渐主动的“立足”。
特附上卷尾一词: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
何人为写悲壮,夜渡入城楼?
湖海平生豪气,河山如今风景,端坐待贺酒。
幸喜鹤唳处,将军倒拔寇。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
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
赤壁矶头落照,淝水渡上明月,渺渺唤人愁。
我欲乘风去,又见浮光流。
第二卷
第二卷,是“立位”,共81章。主在政治,是官家赵玖重建官僚体系的一个过程,当然,卷后也写到金人南下爆发战争所牵扯出的一系列事情。第二卷中,刘子羽,张浚,吕颐浩,胡寅,赵鼎,吕好问,小林学士林景默,胡闳休,许景衡,李光等人的突出,我初见在思考一个“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的问题,这些人,也许你压根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包括我),但他们确实在史书留有一笔,也许是他们名气不够大,但在先下,在这本书中,又是什么让他们发光发热呢,是赵玖改变的时势还是大宋官家赵玖的改变,也许大多数人在之前也陷入过一个死胡同,就是自己一般没有听过的名字(名气不够大),就能力一般,就不行。类此论述放到后面再讲,在此就不多加赘述。
再说赵玖将行在迁于南阳,坚定“抗金”决心,战争与政治永远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在传承了千余年的中原王朝,第一卷打破僵局后,接着当然是重于眼下的局势,本卷前半截大量笔墨描述主角跟南阳官僚 系统互动,这是必要且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个大宋官家,官僚体系是天然围绕着运作的,而且是最能凸显天子的身份,而作为一本历史文,也免不了政治人物的描绘。
所以,一开始赵玖理所当然的,会选择依靠这个自己最近组建的近臣+好像一些能力的官僚体系,并寄希于这个政治组织能进步改革和运作良好。甚至,通过阅读和对大宋制度的了解,我们也不得不承让,官僚体系的合理性与存在感,非八股文选拔出来的官员们在道德和平均素质上确实是比军官们好。因为相比较于韩世忠大面积喝兵血、屠城,张俊的贪财无度,乃至于范琼剥人皮都是很掉分的事。大宋的武力以至于靖康耻,不仅仅是文官掌军误国这么简单,大溃败之下,毫无限制滥用武力的武将表现更加毫无人性,不像文臣单独拎出来还挺好看。再说韩世忠,有点像矮个子拔高个,底层出生让他品性稍烂,但如他这样有能力又忠勇的,毕竟在大宋没有文凭能混成这样,已经是稀少动物。就连张俊这种贪财之余愿意听话的,都算是了不得的将才了。
至于说宗泽率领的东京留守司,这里我引用蛋蛋在卷末总结的一些话:“常规史观中,因为宗泽对他们的保护以及杜充对他们的镇压,还有一个岳飞的同袍这个光环加成,使得他们进入一种正面叙事状态.当然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宋军战争作为首要矛盾的当时,能抗金的当然是英雄。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了,这些人失去约束有多过分……一窝蜂张遇驱赶老百姓做兵的时候,逼迫他们相互搏杀,这就是东京留守司的典型人物。
只看一面,他们是英雄,再看另一面,活该千刀万剐。但大多数义军、军贼都是复杂的,里面鱼龙混杂,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开总体上来说,这些失去了约束的义军、军贼,真的是比官军更堕落。不是因为官军多伟大,而是因为一边是毫无节制武力滥用,人性之恶在 乱世中肆无忌惮;另一边多少有些约束,有朝廷和体制在约束这些人。所以在当时,五毒俱全的韩世忠看不起这些人,动辄骗过来杀掉是真有理由的,李彦仙从一开始就渴望被朝堂认可为正规军也是有理由的….谁想被当成这种人啊?
文官们厌恶这些人更是合情合理. 那年头局面已经成这个样子,想要在军事上收拾局面,残留军总之,回到跟前,扯了这么多感慨,还得再说回来,这些人再成分复杂,再堕不队、义军,所有在军事上能团结的对象都必须要团结起来,继而约束起来,使用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早一步获得胜利。而正如赵玖质问杜充时说的那般,只有结束了战争,这些摧残人性的东西才会消失,人才有资格去做一个人。
实际上,这正是宗泽的伟大之处,他看的更清楚,更懂得深层的矛盾,他知道这股力量的必要性。而这些人,王善、李逵、病关索李宝,改嫁的一丈青,他们是一个极度复杂的,整体来说比较堕落,却又堕落的有缘故(被世道逼着选择了滥用武力)的群体。这里面的关键是,他们之所以会普遍性、整体性的堕落,只是因为缺乏一个人来接替宗泽约束整理他们。”
蛋蛋的话让我进一步认识在乱世之中乱军对底层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力,也进一步体现了广开民智的重要性。说到军,说到将,说到英雄,却也不得不提及,说道说道,岳飞,这个时代的标志,北宋到南宋靖康耻的分水岭,之所以能被誉称为民族英雄,军人楷模,我想是不无道理的。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阑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壮怀的诗歌透露着作者的情思,岳飞是河北流亡军士,岳飞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他的身上有着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怀和对底层老百姓的怜悯,倒是有些映衬前面所说的时势造英雄。正是岳飞的严于律己和情怀,让他突破了时代的桎梏,成为了一个伟大的精神标识。不然也不至于蛋蛋刚穿越过来要嫉妒岳飞,要用‘大小眼,喝醉酒打人’来降低他的神话,让他变成一个人。
回过头来,讲到金兀术又一次南下,赵玖则是又一次领悟了他大宋官家的作用,靠着一张龙纛,“骑走南阳蒙群臣”、“鄢陵斧杀通敌杜充”、“御驾亲征大败金兀术”、“一首青玉案送走宗泽”、“宗忠武前立誓”、“三十六将领结义掌军权”,爽点的同时却是让这部小说更加惊艳,兼具合理、文笔、剧情、人物塑造的,剧情紧凑情节跌宕起伏又热血。说到惊艳,三十六将领结义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情感难以言表, 放原文让大家观赏一二(顺便水一下字数):
万俟卨赶紧出列来到王善身侧,拱手行礼后便昂然相对,望之正气凛然。“臣以为王统制所言荒谬至极,张遇这贼厮,本罪无可赦,而其人逼迫良家士民生死互殴,驱赶百姓填沟为一棍汉,却已经违逆人道,堪称惨绝人寰……故依臣看,今日官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称绝妙,但犹然不足!正该悬其尸,传送诸军,以为后鉴!”
王善张口欲言,却无声息。
而万俟卨一言既落,却又接连不断,指点不停,器宇轩昂:“非止如此,如王善等辈,昔日为贼,亦多有军纪不治之恶,随后虽有宗留守招抚言辞,不该再行追究,但今日为如此恶贼回护,显然贼性不改,臣以为当罢其军职、收其部属、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王善赶紧下跪低头请罪。
而周围人听着,四位宰执带头,个个坐在位中,宛如木雕,引得所有文臣各自凛然。另一边,几位帅臣面面相觑,有心想开口,却在偷瞥了一眼赵官家后,各自老实如常,而见到自家主帅无语,韩、张、李、岳、二王等部,也都纷纷肃然不语。
唯独一波没了头绪的东京留守司诸官,在交换了许多眼神之后,愈发惊恐,然后马皋带头,除了郦琼以外,十几名统制一起出列叩首,却是一起为王善求情,声称要用战功换得官家饶恕王善……惊得对面权邦彦和郭仲荀几个东京留守司文官一时尴尬到惶恐的境地。
赵玖微微失笑,便要说话。
却不料,万俟卨丝毫不惧此等场面,反而立在那里,继续凛然相对:“官家!切不可为这些军痞所惑,据臣所知,马皋等十统制,在国难之时,不思出军营救韩太尉,反而私下联络,退兵合流于扶沟,然后仿效太祖当日行为,结为异性兄弟,相约同生死、共富贵……官家,这些人非止贼性不改,甚至全都心存不轨!”
风起旗扬,将台之上愈发安静,下跪诸统制中,居然有人本能去摸腰间,然后才忽然醒悟,面圣宴饮,兵甲俱除,而与此同时,台下台上,御前班直们倒是人人披甲执锐,和左右文武一起,冷冷看着这群人……并时不时去瞅一眼台下那堆烂肉。
“有这等事?”
一身大红袍的赵玖微微一怔。“十统制仿效太祖结义?”
“官家!”下方为首的马皋在地上惶急难耐。“好教官家知道,俺们十兄弟结义只是寻常草莽结义,求得自家义气,乃是江湖上常见的事情,如何敢说效什么太祖爷爷结义?又如何说什么心存不轨呢?”
“官家,好教官家知道,此事诚不可赦!”万俟卨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看都不看马皋一眼,却只是抬手指着此人继续凛然以对。“十统制结义之后自成一体,从此之后,一人违逆,十人俱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继而东京留守司数万兵马根本无可制约……此等人物聚大军于东京内外,岂不是将官家与朝廷安危握于手中,肆意操弄?”
“臣等绝无不轨之意,又哪里敢操纵官家?!”马皋越听越怕,却又看向了自己左前方的岳飞岳鹏举。“岳太尉,请救一救俺们东京留守司兄弟!你须知道俺们清白!”
岳飞张口欲言……他本是这些人熟人,有一份香火情,而且按照赵官家此番安排,东京留守司马上解散,应该是跟他的济州镇抚使司下合二为一,编制为御营前军,算是他的下属。
下属如此,本该出言回护才对。
然而,问题在于,岳鹏举是半个读书人,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十统制结义是要惹出天大麻烦的,你要真流落江湖倒也罢了,可眼下官家既然统一编制,恐怕没有哪个天子能忍受自己下面的御营军将搞出这种行为的。但是,眼前跪着的这些人又几乎囊括了东京留守司八成家底,是宗泽留下的最大遗产,而且他们刚刚才辛苦作战数月,豁出性命为国家拼杀,乃是地地道道的国家功臣,又怎么可能不救?
这些复杂念头,在岳飞脑中转了一圈,却只是一瞬而已,一瞬之后,岳飞便咬牙起身,拱手相对身后官家,并严肃以对:
“官家,好教官家知道,这些人结义之事确实有欠考虑,但他们多出身草莽,行事草率,若说心怀不轨,未免严重,还请官家看在他们长社一战有功,从轻发落……”
岳飞毕竟是新晋帅臣、颇有圣眷,而且真正内行的人都知道,此人乃是河北人,是赵官家用来接收东京留守司这个河北流亡集团(也就是眼下跪着的这群所谓十统制等人)的特定人选,本身地位也是极为稳固。
人家本来就是这个山头里的人物!
实际上,若非如此缘故,上下如何能容忍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太尉?便是李彦仙等人对岳飞的排斥也绝不可能止于此。
所以,他一旦开口,倒是引得不少人微微心动,准备观望形势,以图卖好。
然而,官家以下,宰执们依旧静坐不动,韩世忠、张俊、李彦仙几位帅臣却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毫无表态之意……尤其是韩世忠,他作为长社被困的那个,作为那一战的指挥官之一,作为眼下军中第一大将,想说话总是绕不开他的,但这位韩太尉就是不动!反而冷冷来看这兵马还未入手便迫不及待想要维护的岳鹏举!
而文武大员们不吭声,谁敢吭声?
“官家。”万俟卨稍待片刻,见到只有岳飞一人起来劝,却是放下心来,继而一声叹气。“臣以为岳太尉所言着实可笑……因为有些事情,是能论心的吗?天下事论迹不论心!臣也以为,十统制之中,或许十之八九都是忠心的,但须知道,昔日太祖也是柴氏忠臣,可为什么就以宋代周了呢?还不是有一帮军中兄弟给他黄袍加身?”
事情进入到了死结,莫说十统制中稍微知道点典故的人一时心凉,连岳飞都觉得自己太年轻太冲动了……因为他早就想过事情会往这句话上引,早就知道这次真的是马皋等人自己犯了天大的忌讳,甚至早就猜到眼下这个局面十之八九是赵官家刻意弄出来的,就是要整顿这件事情,却还是一时忍耐不住撞了上来。
可为什么呢?
岳鹏举扪心自问,而且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一来是他自己性格使然;二来是张所去世,宗泽又死,两位被他视为半父一般的长官忽然去世,给他留下了一个心理上的门槛,他一时迈不过去;三来,却是因为赵官家之前这几个月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让他忘了这个穿着大红袍子,不说话时一点表情都无的年轻人,其实是个官家,是个天子。
而且是个姓赵的天子!
且不说下面的人如何胡思乱想,面无表情的赵玖听到那句‘太祖也是柴氏忠臣’后,差点没撑住,几乎要笑场……
须知道,王善和万俟卨都是他从东京带过来的,但他为防弄巧成拙,却只提点了王善,让这个在宗泽席前对自己效忠的军将出来冒头自爆,好扯出这个话题,再图借题发挥,却未尝叮嘱过万俟卨来做白脸,只是让小林学士必要时敲下边鼓,却不料这厮自己跳出来,还发挥到如此境地。
果然是个帝王就喜欢奸臣的吗?
而且,赵大真是柴氏忠臣吗?
五代十国的逻辑能往这年头套?
这大宋皇帝们得多没自信,才能在自己的国家繁荣了一两百年后还屡屡被这句话给弄出灵魂震颤来?
当然了,赵玖肯定是想不明白的,因为他虽姓赵,却不是这家赵氏的种,赵氏工科狗自有赵氏工科狗自己的可笑逻辑。
而终于,随着这位赵官家一路想到这里,却是真就笑出声来了……而闻此一笑,下方正板着脸的宰执、帅臣们,外加文武百官,还有十几位当事人不免心情复杂。
恐惧的更恐惧,不耐的更不耐,惊喜的更惊喜,而茫然的更茫然。
“朕以为,诸位说的都有道理。”
赵官家收起笑意,一开口就有点荒唐,这种事情便是都有道理,又如何能‘都有道理’?既然扯了出来,还能有个善了?
“朕是真心信得过马将军,情知十统制彼时结义皆无逆心,否则何以不计生死得失,往鄢陵助阵?也以为岳卿所言极是,鄢陵-长社一战,诸统制功在社稷,朕不得不牢记于心,尽量保全。但偏偏万俟卿所言,却也极有道理……自古以来,哪有军中将领擅自结义,脱离公序私成体系的?此事一出,若不处置,他们迟早会落不到一个好下场,而若要处置,以此罪责,或杀或剐,翻遍史书来,谁又能说什么呢?”赵官家满口废话,却让下方不知道多少人听得心惊肉跳。
毕竟,这话听起来,落到最后却还是一个‘或杀或剐’!
“不过,宗留守逝前曾有言语与朕,让朕务必妥善处置东京留守司诸军。”言至此处,赵玖不禁顺风幽幽一叹。“诸卿,你们或是朝堂宰执,或是国家名将,或是学富五车,或是经验老道,难道就没有人能起个两全其美之策吗?既能使此事风险消诸于无形,又能保全诸位统制官,不使功臣寒心吗?”
这好像又绕过来了,似乎还是要杯酒释兵权,而若是此论,大家就一个比一个熟了,且绝对能玩出花来。
果然,在稍微停滞了片刻之后,很快便有中书舍人范宗尹出列,其人行礼之后,正色相对:“官家,臣以为可以鄢陵殊勋,额外加十统制品级,然后使之三三两两为镇抚使,分往东南、京东、荆襄、广南、巴蜀,以作靖安之任。”
平心而论,这是个好主意,加官进爵,然后脱离主力战斗序列,再将这十人打散分开,相互之间还要定个主次,同时还能提高地方上的治安力度,显然算是一个加强版、且有时代特色的杯酒释兵权了。
只能说,范宗尹这人在没有什么过硬资历、功劳,却年纪轻轻(今年刚刚三十)做到中书舍人,而且很受南阳上下推崇,甚至,张浚西行巴蜀之前一度想把此人推荐给赵官家做御史中丞……是有他一份道理的。
赵官家闻言也难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摇头,并下了定论:“不妥,这是本末倒置!”
这话有点严重,范宗尹微微一滞,立即便朝几位宰执的方向看去。
而首相吕好问无奈,只能本着保护后进英才的想法起身出列:“官家,臣等实不知官家心思,如此处置便有不妥,又何论本末倒置?”
“此事简单。”赵玖见到宰执终于出面,却是干脆亮了底。“所谓今朝一胜,不过是挡住了金人攻势而已,区区鄢陵-长社奋力一击,也不过灭贼万人有余,天下大势依旧未曾动摇,而鞑虏一日未能尽除,则天下事则一日以抗金为本,而十统制如今一时自陷迷途,却非是存了什么歹心……”
说到此处,赵玖微微一笑,方才继续言道:“其实,莫说没有什么歹心,便是真有什么歹心,以眼下大局,朕都能忍,只要他能抗金便可!所以,今日处置,只该尽量保存十统制及其部战力,以图将来才对,焉能自毁长城?朕还指望着他们将来驱除鞑虏,替朕迎回二圣呢!”
前面说的还好,最后一句‘迎回二圣’,初来乍到刚刚接触这位官家的诸位臣子自然以为这是官家在宣扬什么孝悌之道,但接触日久,尤其是那几位已经跟这位官家熟悉了不少的文武却心知肚明……这话从这位官家口中说出来,却有几分虎狼之词的意味。
于是,吕好问等人即刻警醒,赵官家怕是早已经有腹案了。
一念至此,吕好问干脆拱手以对:“官家若有想法,何妨直言相告,臣等绝无异议。”
好嘛,赵官家言语未发,宰相便直接无异议了。下面几位颇有骨气的文臣面面相觑,却又无奈……这也就是一堆事还没结果,也就是眼下,若放在神宗、哲宗朝,这种宰相怕是三日都坐不稳。
然而,话还得说回来,从官家‘落井’后驱除黄潜善、诛杀康履算起,这位宰相从区区临时补任的尚书右丞,一路坚挺到今日,都快两年了……这个年限,放在常平年岁都显得可贵,何况人家还高升了一层成了正宰相,乃至于御前实际首相。
凭啥啊?
“朕也是刚刚想到的。”见到吕相公这般好拿捏,赵玖当即笑对。“十统制结义,最大的错处便是在公制外另起私制,这样长久下去,便是他们初心再如何,也迟早会落得张遇一般结果,所谓不可轻易试探人心便是此意……”
已经跪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的马皋等十人听到张遇二字,也是惊恐心再度大起,却又有了一丝期待。
“既如此,何妨化私为公呢?”赵玖忽然正色。
“何为化私为公?”吕好问是真没想明白。
“私制扩大一点,大到和公制一般大小,不就公私合一了?”赵玖循循善诱。
闻得此言,下方万俟卨和十统制中几个脑袋活泛的早已经目瞪口呆,但如吕好问、范宗尹这种世家人物、诗书种子,几辈子都是紫袍出身的,却明显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赵玖见状却也不再遮掩,而是干脆挑开了谜底:“这样好了,今日御营诸军,除御营后军尚在东南外,各部主力云集各军主官,只要实领个数千兵马的,眼下八成都在此处……朕的意思是,既然东京留守司上下都讲义气,靠聚义结成一体,那御营全军何妨一起讲义气?台上诸统制、还有那几位暂居统领的,一并出来,就在这河阴之地,让几位相公、太尉一起做个见证,然后指着朕聚个大义,这不化私为公了?”
这下子,莫说吕好问、范宗尹,满场上下,文武百官,一起目瞪口呆。
“官家,这不妥吧?”
半晌之后,在赵官家的静候之中,和这位官家想的一样,两位枢相中脾气最大的吕颐浩居然忍住了没有出列驳斥,倒是许景衡忍不住直接座中起身驳斥。
“朕知道不妥。”赵玖端坐其上,朝许景衡微微一叹。“可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宗相公逝前曾托付东京留守司于朕,明言这些兵马出身军贼、土寇颇多,不可不制,但又言国家艰难之时,又不可不用……稍许朝廷体统,能换十个统制官与他们部下数万大军安心为国效力,又什么不舍得呢?这买卖可以做!”
“官家圣明!”许相公刚要再言,中间万俟卨便伏地叩首,大呼响应。“臣囿于眼界,心思狭窄,竟一时起了文武分界的阴小心思,着实惭愧!殊不知,眼下抗金为先,自然万事当以军务为上!”
许景衡瞪大眼睛扭头去看万俟卨……一时语塞之余也是一时气结。
非止是许相公,汪伯彦、吕颐浩、刘子羽等枢密院要员,几乎是齐齐去看这个熟人……南阳许久,他们怎么就没发现自家枢密院里居然藏着这种人物?
而且,怎么忽然就有了底气?
官家给的?还是自己寻的?
当然了,看归看,万俟卨一语还是塞得几位相公和所有想反对的人话都说不出来。
检阅台上,再度鸦雀无声。
片刻后,倒是赵官家凛然相唤:“马统制你们觉得朕这个法子如何?”
“臣等自然无话,只有感激。”回过神来的马皋在地上连连叩首。
“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们嫌弃朕不够格做这个聚义指誓之人呢……”赵玖说着复又看向自己右侧那些目瞪口呆的御营左军、右军、中军统制官们。“你们又是如何言语。”
“臣……”
且说,或因出身,或因举止行径,有人其实是看不上其余同僚的,闻得官家问讯,本能想起身推辞,但听到刚刚那言语,却不由头皮发麻,又即刻改口。“臣等以为此事极为妥当。”
“良臣以为如何?”赵玖见状再去问韩世忠。
“官家心思真是绝妙。”韩世忠赶紧起身拱手。“只是统制官们指着官家聚义,臣等又该如何?若是也一并指着官家结义,岂不跟他们错了辈分?”
韩世忠的着眼点总是有点让人难以捉摸,不过赵玖本就没有让他们牵扯进来的意思,所以愕然一时后便旋即摇头:
“你们自是朝廷大臣,以朝廷法度为准,不用结义……座中有父子、叔侄的,也可只取长辈来聚义。”
“那臣便觉得可行。”韩世忠干脆应声。“臣愿做这个见证。”
“臣也以为可行。”岳飞赶紧跟上,对他来说,此事虽然也有些荒唐,但如果能够避免马皋等人被废弃,东京留守司兵马被遣散闲置,那总归是个最好的选项。
“臣赞同。”张俊赶紧跟上。
李彦仙见状环顾左右……且说,他对此事其实是极为不爽利的,因为这太掉朝堂脸面了,而且他自诩功高,又是西军正经出身,还一直谨守忠义,对这些反反复复做过军贼的人天生看不顺眼……但无奈上下左右帅臣皆同意,又经昨日教训,他也不好再跟官家闹别扭,便无言起身侍立,算是与诸帅臣同列了。
李彦仙既起,王彦、王德、闾勍俱起身侍立,而七名帅臣起身,下方诸统制、统领再无犹疑之态,纷纷攘攘,即刻起身离席,来到当中随马皋等人一起朝赵官家下跪,万俟卨也赶紧拽着范宗尹离开了此处。
赵玖抬手示意,自有杨沂中上前辨认唤名在场军将。
所谓:
御营左军独立领兵将领——解元、成闵、王胜、王权、岳超、许世安、翟冲,合计七人;
御营右军独立领兵将领——刘宝、田师中,计二人;
原东京留守司独立领兵将领——王善、郦琼、马皋、桑仲、张用、曹成、刘文舜、李洪、马友、徐彦、戚方、刘忠、李宝,合计十三人;
原济州镇抚使麾下独立领兵将领:张宪、汤怀、李逵、傅选,合计四人;
原西京三衙步帅闾勍麾下将领:牛皋,计一人;
原御营中军独立领兵将领:呼延通、傅庆(后者护送宰执大队而来),合计二人;
原王彦麾下八字军独立领兵将领:孟德、焦文通,合计二人;
原陕州李彦仙部独立领兵将领:翟兴、翟进、邵隆、绍兴、邵云,合计五人……
林林总总,必然有不少人来不及赶来……譬如留守南阳、襄阳的几位中军统制官,东线与济南府对峙的扈成、王贵等人也是如此,而杨沂中和刘晏虽然官职与这些人齐平,却是居高临下,俨然不算其中的……但不管如何,大略算来,改编后的御营诸军中除了后军以外,各部核心主力大略都在,拢共三十六人。
“你们在扶沟是怎么结的义啊?”在几位宰执和大部分文官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赵官家不慌不忙,问起了专业流程。“可要拜关公,烧香火?”
“好教官家知道,当时并未拜什么神仙,而是歃血为盟。”马皋硬着头皮做答。“十人割掌出血入酒,然后捧酒发誓,最后共饮血酒,便算成了。”
“那就好办了。”赵玖抬手示意。“良臣去,就在台下,亲搬一坛御酒来……”
不知道为何,韩世忠也开始心慌了,却事到如此,又不敢不去……而须臾之后,酒水搬来,赵官家便站起身来,从身侧杨沂中腰间取来一匕首,方才在座前出言:“都抬起头来!”
三十六员将领一起抬头,却见到那龙纛之下穿着红袍子的赵官家直接以赤手握刀,微微一蹭,然后便当众将数滴血滴入眼前酒坛之中,然后便收起匕首,示意倒酒,看这意思,却是不用下面这些人一起混血饮酒了……而见此一幕,上下文武也全都凛然起来,因为他们意识到,这位官家不是在瞎胡闹,最起码是没有用瞎胡闹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情。
俄而片刻,随着官家口谕,七位帅臣挨个倒酒捧碗,给下方三十六将一起奉上血酒,而杨沂中也和刘晏一起,替官家撤下了身前御案,好让官家与这些将领之间再无隔阂。
“诸卿,朕回东京,看眼前凄凉,只觉昔日繁华盛景,尽化为一场春梦。”赵玖早已端坐回位中,却看着尚在渗血的手掌,微微叹气。“彼时宗留守油尽灯枯,却生怕朕将来会有苟且求安之态,临死了还要强着朕立誓兴复两河,却不知,朕那时反而觉得区区一誓不足以明朕之志……两河上百州军,千万子民,血仇如海,哪里几句誓言能表胸中愤愤的呢?但反过来说,那时与眼下情状,除了几句誓言,又何以明心呢?故此,今日十统制擅自结义,闯下大祸,而朕却绝无苛求之态,只要你们聊表抗金救国之志,则万事朕皆可忍!”
言至此处,上下已经鸦雀无声,不少愤愤文臣也都安静下来,而赵玖环顾上下,却是肃然以对:“都起来捧碗吧!”
三十六员统制、统领官一起起身,小心捧碗。
而七位帅臣不敢怠慢,也一起肃立于右侧;诸宰执相顾无言……事到如今,却也只好一并率左侧文臣百官起身肃立。
“朕说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赵玖端坐位中凛然出声。“今日我御营军将三十六人,一并代御营上下二十万军士起誓……”
下方慌乱了一下,一时没有起声。
但也就是这时,杨沂中忽然捏着那柄匕首,引刘晏一起,左右上前半步,然后扬声以对:“今日我御营军将三十六人,一并代御营上下二十万军士起誓!”
“今日我御营军将一并起誓!”三十六将微微一滞,旋即捧碗合力重复跟上。
“饮此血酒,拜天子,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赵玖张口便来,显然今日之前便有腹稿。
“饮此血酒,拜天子,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随着杨沂中的重复,这一次下方言语不再参差不齐,而是渐渐整洁如一起来。
“指此一生,雪靖康之耻,兴宋灭金,扶民救国,绝无二志!”赵玖继续领誓,眼神却有些冷淡起来,因为他知道下面这些人是他的绝对指望,但也正是这些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是一群祸乱百姓,争功推诿,习气极坏的兵痞、军贼,以及所谓义军,他的道路既阻且长。
“指此一生,雪靖康之耻,兴宋灭金,扶民救国,绝无二志!”众将也继续发誓,事已至此,原本混乱的心思也各自收起。
“若有临阵违令者;
“若有临阵违令者;
“囿于门户、得失,弃兄弟者;
“囿于门户、得失,弃兄弟者;
“涂乱百姓、牵连无辜者;
“涂乱百姓、牵连无辜者;
“临国事存私者;
“临国事存私者;
“必共讨之,使之生无可恋,死如阶下残尸!”
“必共讨之,使之生无可恋,死如阶下残尸!”说到最后一句,下方诸将,早已经惶恐,有些人是真信这个,有些人则是从这些誓词中察觉到了一些官家的决意。
而左右文武更是凛然,韩张李等人也都面色涨红,浑身警醒……他们没有立誓,但这也绝对是赵官家对他们的警告和约束。
“饮下吧!”赵玖在此稍微停了片刻方才出言。“但须想好,饮下此酒,你们便是一起上过阵、结过义、立过誓的生死同袍了。而朕既然做了你们的指誓之人,便也不会不管你们……自今日后,御营诸将,今日立誓者与不在此处的统制官们,若逢军中不公事,遇地方纠纷事,有私下疑难事,皆可直接写札子飞马至今日领誓人、御前班直统制官杨沂中处,他本就提举皇城司,自会将你们的言语,直接送到朕跟前……”
听到最后一句,韩张李几个大帅一起心中冰凉,吕颐浩、许景衡二人更是齐齐一惊,但此时哪里能出言语?而下方三十六将也自无一人会憨傻到此事上有半分犹豫,却是在官家话音刚落之际,一起仰头满满饮下那根本没有血味,却也不知道是啥味道的一碗血酒。
然后,一起低头俯首,又朝上方亮出碗底。
“砸了吧!”端坐在那里的赵玖终于失笑。“砸了以后,今日咱们便放肆一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然哪来的聚义气魄?”
下方一时轰然,但夯土之台,却未免能碎,如李逵、牛皋、翟冲这般精细人物,却干脆又将没碎的酒碗捡起来,藏入袖中,准备带回家当个物件。
俄而片刻,酒宴重开,下方军官,甚至那些低级文官多有释然之态,而几位宰执和几位帅臣,却多悚然起来。
但不管如何,随着官家的御案被抬上来,新鲜的酒肉上桌,气氛很快还是热闹了起来。
见此情形,趁着热闹,一直闷不吭声的小林学士主动探身,隔着座位给自己前一位的御史中丞胡寅倒上了一杯酒。
后者从御案处收回目光,一脸复杂的回过头来,却又见那林学士从容捧杯相对:“今日河阴云淡风轻,将来却道阻且长,但幸得军士同起报国之念,国家显然要得一时安稳,这是好事,胡中丞何不多饮几杯?”
胡寅沉默片刻,方才举杯相对:“诚如林学士所言,国家能得片刻安宁,军士能起振作之态,当然是好事。”
言罢,二人相对一饮而尽,而二人饮罢,胡寅却终究难掩心中一叹……道阻且长,以今日局面,天下人何不如此?
额,未曾想这么多字(贼爽的片段),第二卷暂且如此。
卷末诗文:
汉家河北一百州,遗民南望皆期期。
问君北贼何足道,坐守画地如穷愁。
不共戴天是此仇,生不杀贼死不休。
诸公但能安身计,更无一点英雄气。
遂令多士皆沉醉,绝口不复言时事。
恭惟主上天勇智,皦日平生复仇志。
春色平场千万骑,望裹亭亭龙纛移。
六军拜手呼万岁,报恩便欲无生意。
南风微微天无云,牙领蟠冢愁黄曛。
草莽亦得拜天子,壮士何得愁朱门可怜泾渭胸中分。
愿起沔阳死诸葛,作我大宋飞将军。
第三卷
第三卷,是“立国”,共79章。本卷落点十分清晰,从头到尾就是在铺垫最后的尧山大战,从赵玖断定金人南下所做的政治、军事上的调度与改革。本卷,可以说是《绍宋》这本书登堂入室的一卷,也是宋金对战的转折点,攻守异行很清楚。也涌现了很多燃的场面,“鞭打跋扈将军曲端”,“赵玖宜佑门前托孤”“吴玠坊州大胜显名”、“吴玠挂帅将十万”、“金兀术韩世忠赛跑”、“赵玖中门对狙完颜娄室”、“曲端一箭救天子”、“侯丹阵斩完颜娄室封山神”、“赵玖尧山大战威望无双”,一个个戏剧性情节和有感情冲击力的画面带给读者体验非凡。
当然,有好也有坏,其一就是对手作为大金国的完颜娄室有些弱了,即使最后骑兵突袭也不过展现了一个猛将的特质而已,而完颜娄室作为大金国一路至此的真正军队将领核心,显然也是有些弱了。但也正如一位书友所说,每个人的知识储备不同,也就会对不同的情节有不一样的感受。其二就是书友们评价的蛋蛋“不知兵事”,完颜兀术作为整本书敌对势力的绝对核心,一败再败,改革军队也没有实际体现,让大金国变成纸老虎,以至于尧山一战过后有了一种平推的味道。
卷末诗文:
诗句: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语录:
“官家以四十万胜金军二十万,金军全覆,此役堪比光武昆阳大战,官家也是光武再生……”
”官家与完颜娄室对箭,娄室先弯弓搭箭,官家后发,却当面一箭射中娄室肩膀,迫使他弃了弓弩……正所谓‘官家一箭定尧山,将士长歌复汉关’。”
“沿途士民皆传,说官家真龙天子,借的尧山山神之力,待娄室进发至山下,然后官家倾尧山之力而下,使金军数万之众一时崩殂……”
”但臣以为,官家此番大胜,虽惨胜,却使皇宋再无垂危之态,并不比光武立业来的差;临阵与娄室对箭,虽不中,其勇气亦足以让天下人再不惧金人铁马,此正所谓天子之弓矢;而临危之时,以天子至尊之身下山力挽狂澜,也足可自比泰山,行泰山压顶之势了!那么此战之后,敢问官家,朝廷之内,大宋疆域之中,你要做的事情,谁又能真正阻拦呢?
第四卷
第四卷,是“立威”,共85章。大宋自尧山一战彻底攻守异形,立稳了国,也让大宋官家赵玖一时间威望无量,接下来自然是拿西夏开刀立威了。前半段是二圣回朝和议和的风波,后半段是会盟诸方,西夏国战,核心将领是岳飞。
女真人的战略收缩,让大宋有了更多施展拳脚的机会,前面写赵玖挟大胜之威以推进内政各方的改革,行文轻松随意,人物构造小而精,玩梗也十分贴切。“佞臣万俟卨和文武双全曲端的对话”、“强行逼迫老实人吕相公立言成圣”、“二十里相送高丽使者郑知常”、“火药伏笔”、“万俟卨劝谏官家名扬邸报”、“关洛两派之争”等等。历史制度的科普恰到好处也十分禁得起考究,军事与政治自成一体,政治改革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主题“抗金!”。
二圣回朝自然是围绕着“白马绍兴”这一爽点,“而是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让人难以忘怀,二圣回朝其实也是对议和这件事的抛砖引玉,前面两位太后和数位公主先行回来,东京城内的谣言,大臣们的态度,还有赵玖不同寻常的表态,都是在施加压力,营造氛围。有压力自然要释放,然后就是“白马绍兴”大清洗,斩白马,立绍兴,定罪责,切割北宋与新宋。点题之笔,自是引得读者欢呼。
后半段,政治诉求统一后,就来到了绍宋的立威之战——殄灭西夏。涌现了诸多名场面——“胡闳休两千里会盟耶律大石”、“乌鸦炸酱面送走西夏使臣”、“岳飞奇袭破兴庆府”、“赵玖臣妾三方”。
这一卷主角岳飞前后三场仗都打的非常漂亮。第一场破钟相,第二场破伪齐李成,第三场岳飞野战抵御西夏军的殊死一搏。说到岳飞,想讲一讲之前一直想提的名将的问题,或者说这本书所想彰显的一些东西,名将者,严于军纪,满饷满员,不佞关系,升迁景明,赏罚分明,不拘泥与兵法成规,好像成为名将并不难,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做到这一点呢,岳飞是其中之一。
卷末诗文: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不跨黄河非好汉,屈指行程千万。
贺兰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名场面(臣妾三方):
“合不勒汗!”
赵玖挥手示意。“正要借此场面,与你封蒙古国王!”
众人纷纷一怔,但旋即醒悟,便是耶律大石也没有多言……合不勒自请册封的,这位赵宋官家也乐意册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前也隐约有些沟通谁也无话可说。
唯独忽儿札胡思面色微变,但终究不敢多言。
于是乎,众人纷纷让开,而很快便有刘晏上前,捧上一个匣子,赵官家当众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巧金冠来……仁保忠是唯一走神了的人,因为他好像隐约认得那个金冠,似乎、大概是西夏梁王的王冠,谁想到这赵官家这般抠门,居然在此处废物利用了?
合不勒浑然不知那是死人戴过的玩意,恰恰相反,他在草原上厮混,何时见到这般精巧之物?一时大喜之下,他干脆直接脱帽上前。而赵官家也没有让合不勒下跪什么的,只是端起金冠,朝微微欠身的合不勒头上一放,便算是了了此事。
合不勒扶住金冠,只觉得这个金冠居然正好能卡住剃过的脑袋,可见是赵宋官家有心准备了,便更是欢喜,然后直接站直身体,与周围纷纷称贺之人拱手回礼。
然而,不待众人贺喜之声稍缓,只见那御前班直统制官刘晏复又从身后班直手中接过一个匣子,然后捧将过来。
赵玖打开匣子,居然又捧出一个差不多大,但形制不同金冠来,然后从容朗声笑对:“朕想了一想,断没有只给合不勒汗封蒙古国王而不给忽儿札胡思汗一个国王来做的道理……朕的意思是,此番两位都有大功,所以,合不勒汗便为东蒙古王,忽儿札胡思汗则为西蒙古王……都受朕的册封,如何啊?”
不待两位蒙古王反应,耶律大石便当场笑出声来:“正该如此!这是天大的喜事!”
忽儿札胡思怔了一怔,也旋即大喜,便上前谢恩,居然是直接单膝下跪了,而合不勒汗微微一怔,复又想了一想,到底只是顶着金冠,随众笑对:“正该有俺安达的一个王来做,从此蒙古东部归俺,西部就归忽儿札胡思安达来领。”
说话间,赵玖才不管孛儿只斤合不勒的心思呢,直接便在仁保忠复杂的目光中将原属于西夏晋王察哥的金冠戴到了忽儿札胡思的头上。
盟约既成,东西蒙古王又先后加冕,现场气氛更加热烈。
而就在这时,原本笑的正开心的耶律大石忽然怔住,因为刘晏居然在欢声笑语之中捧来了第三个匣子,而且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顶比之前两个金冠还要华贵几分的高顶金冠。
这次,仁保忠不用怀疑了,他看的清楚,这就是西夏国主的金冠……肯定是从兴庆府城中缴获的。
“大石林牙。”
众人陡然住声之下,一身红袍幞头的赵玖立在祭坛前,继续捧着金冠昂然相对。“朕听萧将军说,你念及旧主,在西域居然只称了契丹汗王,连辽国皇帝都未做,未免可笑……大丈夫生于世,区区一个皇帝,有什么可犹疑的?来来来,且上前来,宋辽兄弟之国,朕这个大宋天子为你加冕,且看谁敢不认你是契丹皇帝?!”
耶律大石原本就在赵玖身侧,此时闻言背对诸人,只是死死盯住立在身前不远处的赵宋官家,却好像重新认识了对方一回似的。而大石身后,其余人也有些恍惚之态……皇帝也可以是另一个皇帝来加冕的吗?若是这个契丹皇帝可以被大宋皇帝加冕,那还算是皇帝吗?
“大石林牙,且上前加冕!”恍惚之中,曲端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拔出刀来,在空中乱舞,然后在原地大声鼓励起来。“这是我家天子好意!”
“说的不错!”
吴玠随即反应过来,同样拔刀,却是转身对着不远处面色苍白的萧斡里剌以对。“这是我家天子之意,二十万大军在此见证,合该大石林牙做契丹皇帝!”
岳飞也醒悟过来,虽然没有吭声,却眯起眼睛扶刀盯住了契丹诸将,而三位帅臣既然示意,其余宋军将领见状,再不犹豫,乃是纷纷带领下属拔刀露刃,欢呼鼓舞起来。
便是两位新上任的蒙古国王,此时也有些醒悟过来,也干脆带着几个下属鼓噪不停。
“大石林牙。”鼓噪声中,赵玖微笑低声相对面色严肃的耶律大石。“今日若非朕助你,契丹说不得便要分裂东西了,你承朕如此情分,居然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助朕吗?便是不承朕这般恩情,也该记得自己身系一族之兴衰吧?”
耶律大石闻言微微苦笑。
且说,今日早间,耶律大石表现得强硬的过了头。
的确是强硬的过了头……须知道,这金河泊畔,联军上下,所有人早都对宋辽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那就是宋强辽弱,而且强弱之分已经达到了一定地步。除此之外,哪怕是不考虑此时西辽核心人物、军队全在宋军拿捏之下,此时此刻所谓西辽也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致命的弱点被大宋死死捏住。
······
所以,他只能希望赵官家能用强横的态度阻止契丹人获取这六州,而赵官家也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早在那日萧斡里剌过来劝说自己离开河套继续进军的时候,便有所猜度了。
那是一种暗示,今日早上孤身过来也是暗示,而赵玖早早会意,而且为了长远的利益,赵玖最终如耶律大石所愿……阻止了契丹流亡集团的分裂,并做了那个大恶人。
现在,该是耶律大石还债的时候了,也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更是他必须要为河外掌握在宋人手里那几十万同族负责的时候了。
他必须要低头,否则前方这个赵宋官家可以让他承受不住某些后果。
嘈杂声中,耶律大石微微苦笑,然后只是沉默片刻,便揭开半罩帷帽,低头向前。
周围陡然寂静一片。
赵玖将手中皇冠卡到对方头上,然后立即上前握住对方双手,并将此人扶到自己身侧并立……压制归压制,控制归控制,但赵玖依然很尊重这个人。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而已,而瞬间之后周围便欢呼雀跃起来,因为曲端做得混账事,周围士卒纷纷挥舞白刃欢呼不停。继而,远处军营内外,不知情的士卒们也纷纷欢呼起来。接着,更远处契丹人、蒙古人的军营中,也随着盟约大成,赵官家为三人加冕的消息欢呼起来。
之前面色有些难堪的萧斡里剌等人,见到如此,反而有些释然,便在萧斡里剌的带领下,上前行礼称贺……既是向刚刚诞生的自家君主效忠,也是认可了这份加冕。
“今日你知道官家为何不纳党项女子为妃了吧?”看了半日,吕本中忽然朝仁保忠捻须失笑相对。“官家此番要纳的妃嫔,哪里是一个女子能比的?”
仁保忠面色一时变幻,却又重重颔首……显然是深以为然。
第五卷
第五卷,是税务+北伐,共74章。本身本卷前半段主线就是解决三千贯的军费问题,赵官家定下3年北伐的基调后文武官员可是愁坏了心,最后赵玖想起来遗留的北伐股票,博彩业等快速卷钱手段后得以解决。接着就是临近北伐前南巡稳定南方,一则推出‘摊丁入亩’和土断,如何讽刺一波“以备咨询”们,在地方上设立公阁,可以说是一个棒子一个枣子了。
然后就是毋庸置疑的北伐,各方调动、人心,蛋蛋的描绘毋庸置疑的好。本来是一路,奈何岳飞爷爷太强,变成了东西两路战场并行,最后结束在太原和大名府同日破城上,是个勾连两路的不错的设计,让赵玖岳飞去瞒其他文官武将。破城的手段,也就是高爆炸药,也只在岳飞那里提了一句,打破以往传统的破城手段,莫名爽点。
这里引入一位网友对第五卷的书评:
《绍宋》这书,只是为了弥补历史缺陷,一雪靖康前耻,仅仅是抱着这种单纯的民族主义热情而创作的吗?并不。作者自己也借文中人物之口,说“绍宋”之意为“摒除旧宋,绍立新宋”,主题还是要落在“新宋”上。那么这个“新宋”的特征是什么呢?最大的特征就是,其“新”是内生性的,它自己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哪怕是从靖康到崖山这样大的问题,它凭借自己的力量抖擞精神也是能解决的,而且它还能自己脱胎出一个“新宋”来,不需要一个作为拯救者的穿越者,不需要现代人来领着它进入现代文明。
不少历史小说有这样一种预设,认为古代王朝积重难返,才有重大的历史遗憾发生,需要穿越者作为文明的代表,引入工业军械等先进的物质文化,引入各种开明民主制度等先进的政治文化,加以改造,方才能弥补遗憾,提前进入现代化——但是榴弹在《绍宋》暗示你,不需要这样一个穿越者,大宋自己竖直脊梁摆正心态,就能雪耻,就能发展为带有现代色彩的新宋。
也就是,中国文明能自己产生现代化,起码有这种潜力。
这大概触及了历史小说的核心问题:作为现代人的读者和作者和历史小说,如何面对中国古代历史?古代和现代的关系无非断裂和延续,大部分历史小说隐含地认为两者是断裂的,同为中华,古中国和现代中国并非一个中国,需要经历一番“现代性的注入”才可以。《绍宋》的主题则立在延续上,认定古代中国可以自己走入现代化,不需要受殖民这一遭苦(虽然事实是明清没有自生地进入现代化,只有“萌芽”)。
简而言之,《绍宋》认为中国人民,中国古代人民,凭借自己,做得到(指进入现代化)。
卷末诗文: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亩。
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
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
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
方叔涖止,其车三千,旂旐中央。
方叔率止,约軝错衡,八鸾玱玱。
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
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
方叔率止,钲人伐鼓,陈师鞠旅。
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蠢尔蛮荆,大邦为讎。
方叔元老,克壮其犹。
方叔率止,执讯获丑。
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
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第六卷
第六卷,灭金功成,共35章。本书自抗金而起,抗金功成,也就是完本之际了。
本卷大概分为两个部分,以“获鹿之战”为分野,覆灭大金主力。决战以后则是追讨封赏等后续收尾工作+大金国逃亡之路内讧把该死的弄死了,获鹿之战写得相对比较平淡,因为前面有说过,大金国其实在尧山一战已经亡了,后面有点是对纸老虎的平推。“金兀术”,这样一个和岳飞,和赵构,和中国时代息息相关的“名人”,塑造有些平淡了,死的过程更是令人有些愕然,书友评价这个人物既没有深度也没有力度,所以临到死的时候,他所自嗨的那种巨大的压抑就没出来。
后续金国的两场内乱,洪涯秦桧两位奸臣的死,连完颜希尹的自尽,荒诞之余再映衬到原史,反而有点喜剧到悲剧的感觉,反正比金兀术之死要有力一些。
蛋蛋经典的“英雄气”,《绍宋》的亮点非常朴实,它选择了两宋之交靖康耻这样一个历史题材,然后完成了雪耻的历史任务,从山河破碎到北伐成功,它全须全尾地讲完了灭金这个故事而且“灭金”的故事的完成度非常高,具有明确布局完整结构,最后当断则断显示出作者的果决明智。然而金国的孱弱,金兀术的无趣,让这个故事不够精彩。道理很简单,有压力,才有释放压力的爽快,全书没有真正的困难,自然也没有真正慑人的力度。
卷尾诗文: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金兀术之死:
赵玖就是在这个所谓界河尽头的沧州这一侧等到的完颜兀术。
具体一点好了,其实是距离入海口还有十几里地的泥沽寨里见到了那位金国四太子。
二人的会面异常平静,甚至平静的过了头。
赵玖接到讯息从入海口折返,回到泥沽寨中以后,完颜兀术早已经被捆缚到了军寨中心的夯土将台上,搜身完毕,直接跪在了将台的尽头。而此人随身携带的一把宝剑一把匕首,连着韩世忠的札子、以及随行侍从太师奴对宝剑来历的叙述,早已经摆在了将台另一头那面龙纛下的几案上。
然后,赵玖也坐到了龙纛下的几案后。
他翻了翻身前韩世忠的札子,看了看关于侍从自太师奴处获悉的岳飞-完颜兀术草坡面理的剧情,然后便直接放在一旁,扭头去看一侧的黄河河道去了,并无一声言语,甚至都没有去看完颜兀术。
平心而论,如果赵玖想说话,他当然有无数可以说的话,想看的话,也可以走上前去好好打量。
毕竟嘛,对面是完颜兀术,是那位金国四太子。
岳飞、完颜兀术、秦桧,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
这不仅仅是什么传奇所导致……还是说回兀术……无论是赵玖亲身经历的十年,还是另一个时空中,这位金国四太子都是女真建国宿将凋零后,实际上的顶梁柱外加军政统帅。所有宋金之间的战争、所有宋金之间的外交、所以宋金之间的对抗战略,都避不开此人,或者说此人根本就是金国一方对宋的军政主导者。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甚至就可以被称之为赵玖这十年间的主要对手,哪怕曾经有粘罕,有娄室,有吴乞买。
但没有一个人,像完颜兀术那样具有强烈的代表性与存在感。
赵官家本可以去问问对方,当日淮上八公山景色如何,可曾细看?
南阳撤兵时,你完颜兀术对完颜挞懒又是个什么想法?
尧山崩溃时,有没有看清楚完颜娄室的那场冲锋?
还记不记得韩常?
忘没忘掉蒲卢浑?
知不知道张永珍与侯丹?
有没有后悔当日在阴山下的退却?
晓不晓得完颜斡论想装小卒逃生,结果在路上被人举报出来了,获鹿之战最后一个万户的结果也已经清晰无误了?
只要他这个官家,或者说他这个胜利者想,完全可以摆上一桌酒席,给对方一个体面,来个温酒论英雄,好好的装一装,也完全可以让人揪着对方的头发,论罪数典,刀斧俱下……来个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
所谓要俗得俗,要雅得雅,要戏得戏,要剐得剐。
但是,赵玖根本没有动弹,也没有去看对方,只是扭头去看那显得有些平静却又滔滔不绝的‘界河’。
出乎意料,完颜兀术也没有说话。
这名承担着自家族裔甚至部落、国家存续重任的金国执政亲王,当然也有无数的理由开口,有无数的政治诉求表达,也必然有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比如畏惧,比如悲凉,比如愤怒,比如哀伤。
但不知道为何,同样充满着倾诉欲的兀术同样没有说话。
一身白衣,被捆缚着双手的他只是低着头,跪在夯土将台的另一头,看着膝盖下的夯土一声不吭,似乎是在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宣判。
可这个宣判迟迟未来。
完颜兀术是这日中午送达的,赵玖是一个时辰后折返的,然后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跪,一个扭头侧观黄河,一个低头静待宣判,相互对峙了下去……一直到日暮穷途,夕阳西下,二人都没有半点动作。
且说,因为分道的缘故,黄河的界河段并没有那么急促的水流,但北流诸道外加桑干河等在此汇合为一,终究在夕阳下展示出了一副波光粼粼的景色。
可随着时间流逝,即便是这幅景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另一边,胡寅随吕颐浩北进去了,杨沂中奉命北返往东京筹备一件事情,赵官家身侧尚有刘晏、邵成章,以及田师中、张子盖、成闵诸将。
而这些人立在将台之侧,全程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出言出声稍作打扰的,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终于还是不得不去想法子了。
田师中犹豫了一下,小心绕到刘晏与邵成章身后,低声细语:“刘王、绍大班,是不是可以给官家奉上晚餐了?”
刘晏与邵成章一时醒悟,而后不过片刻,便有些两份猪肉火烧外加零碎酒菜被邵成章亲手奉上。
赵玖果然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扫过那把剑和那柄匕首,然后终于扭头望向了自己正前方的完颜兀术,并说出了这日下午第一句话:
“明正典刑,传首示众。”
一言既出,赵官家直接拈起一个猪肉火烧,一边吃一边走下去了。
而大约就在这位官家带着刘晏与邵成章离开夯土将台半炷香的时间后,成闵忽然在田师中与张子盖的注视下,翻身跃上将台。
见此情形,算是有主场优势的张子盖本想也翻身上去,却被田师中伸手拦住了……很显然,他觉得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情跟韩世忠的亲信发生冲突,尤其是张俊一直在青州,而韩世忠就在西北面的燕京。
兀术早就听到了‘明正典刑’那句话,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直到押送了他两三日的成闵拎着刀来到跟前,这才抬起头来。
“有什么话要说吗?”
成闵居高临下,微微叹气,他多少还是知道,眼前这个人虽然将死,却是个比自己层次要高的人,所以保持了一分客气。
“跪了一下午,肚饿难耐。”
兀术认真作答。“刚刚你们赵官家吃的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给俺一份尝尝?”
成闵多少有点懵,但他环顾四面,稍作思量,到底还是觉得没有理由不让对方做个饱鬼,于是直接朝将台下方甲士喊话:
“取个火烧来!”
“俺想吃那个。”
兀术忽然朝正前方努嘴,彼处正是赵官家离开后的几案,上面一个筐子里,还剩下一个火烧。
“那得官家赏你。”
成闵当即摇头。“我一个统制如何敢动?况且,之前官家在时,你为何不求?”
“不想求。”
兀术双目睁大,平静以对。“也不敢求。”
成闵听得稀里糊涂……前半句他觉得对方是汉子,同时又觉得对方死到临头还在装,后半句却又急转直下,完全搞不懂对方想法。
于是,干脆闭嘴。
又过了片刻,果然有甲士送来一份火烧,成闵亲手拈了一个,放到兀术嘴边,结果兀术只是闭口摇头。
而成闵也懒得计较,自将火烧咬了一口,便一手持火烧,一手挥手示意。
随即,几名跟他一起过来押送的背嵬军立即上前,将兀术拖拽下将台,然后拎到泥沽寨辕门处,接着两边军士按倒,便另有一军士随意取来一柄军中制式朴刀,然后只是一刀,便将一声不吭四太子完颜兀术身首异处。
这一刀,也将十年间此人与那位官家、两位元帅,十几位亲王、郡王的无数恩怨一刀两断。
斩首既成,接着,另有军士取来一个装有生石灰的木桶,熟练的将兀术首级放入,并捆在一匹战马身侧。
成闵点点头,直接带着这颗首级离开了泥沽寨去了。
他知道,完颜兀术的侍从太师奴会将这个死人带来的具体条件给赵官家或者是刘晏、田师中两个郡王汇报清楚,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现在只想迫切的将这个首级带给所有人看。
兀术已死,享年卅八,岁在丙辰,天下大吉。
感悟:
写到这,已经有些疲惫了,2万多字,虽然小一半是原文欣赏,最后表达一下我看完这本书的感悟。
随便提一嘴我一直有些疑惑全文都是赵玖和沧州赵玖,在一位书友的书评中找到了答案:
“这时,就要提出一点我认为榴弹怕水最聪明的地方。给主角改名。但凡了解过些许历史的都知道。北宋初年,有个比较牛逼的历史事件叫‘烛影斧声’。不知道的可以自行百度。经历过这个事件之后,赵光义当上皇帝。皇帝也从太祖这一脉转移到太宗这一脉。公元1127年,靖康之变爆发,宗室们都被迫‘北狩’。皇位只能由在外围的赵构即位。这个主和的蠢货当上皇帝后一溜烟跑到扬州城。没几天就在扬州城开始胡搞,只能说,不亏和徽宗是父子关系。
长腿太尉刘光世在前线跑了,让完颜粘罕度过淮河,剑指扬州。【幸好在绍宋里这家伙死了】结果,这家伙在扬州搞芳龄二八的浣洗娘搞了几百个。爽着呢,被身边的太监告知,女真南下了。结果人完颜粘罕500骑破扬州,让赵构望风南逃。也就是那时候南边气候不好,不适合北方人居住,兴许这家伙能跑到越南呢。自此,赵构这家伙就得了阳痿,除一子三岁早夭外,终身再无子嗣。
快死的时候将皇位传给赵昚,也就是将太宗的皇位传回太祖这一脉。不过,赵构这家伙也挺能活的,终年81岁,这就是禁欲的人能活得久么?当然,我们的赵构同学能喜提完颜构的称号。靠的并不仅仅是女色和阳痿,还有一件最著名的事——杀岳飞。所以,为了与历史中那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区分开。
榴弹怕水在这里非常巧妙的用了两个方法。
1、全文不提赵构,只提排行。
2、改祖籍为沧州。
第一点就不多说了,让读者将赵玖和赵构区分开——要不是我熟悉历史,根本不会联想到赵构。
第二点比较巧妙。赵匡胤祖上出自涿郡,而主角自称沧州赵玖。一方面和旧宋切割,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家乡的一种怀念。将认知中的角色与历史角色进行区分,这在我看来是绍宋能出众的第一个点。”
其一
言及感悟,其一是“原学”,原学之原,是世界的基本构成原子,由赵玖提出,又强迫吕好问相公发布。之所以要讲原学,追求“实践”,实在“叩问本心,实事求是”,在生活中,对己,对他,都应不扭捏做作,从实际出发,大胆想,大胆说,大胆做。俗话说“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对待自身问题,不能想借口,找借口,要指出自己的不足,才能改变从而进步。
其二
其二,是“反思”与“思考”,赵玖从刚穿越时的慌张失措到逐步成为一个合格的赵宋官家,最重要的就是他能够时刻纠正改变自己,这源自于他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和自我的反思和思考,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短处和优势,这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反思和思考,日记是一种方式,通过文字的叙述,深刻地目标与行动,对自我批评,对明天,对以后做出清晰的规划调整,这是一条进步的路。
其三
其三,也是我在写这篇读后感时有所醒悟的,曰“阅读”。这是我第一次写读后感,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亲身上手写文章写小说后,我更加清晰的了解到其中的不易和文字的魅力,网络小说也是如此,有主题,寄托着作者的情思。我想,阅读,不应该是囫囵吞枣,是细嚼慢咽,是标记整理,是文句的收集,是做笔记的分析感悟,是写感受时的总结归纳。没有感悟和理解的阅读,只会是浪费时间,无所事事。此刻,我对“阅读”有了新的理解,也将以“原学”付诸实际,应是一条正确的路。
其四
其四,就是有些比较有感触的片段。
一、
“臣一别经年,未及向官家道贺……”杨时不慌不忙。
“有什么可贺的?”赵玖只是轻啜了一口春茶,便随手将茶杯放到了身前案上。“尧山之战,朕受吊不受贺;添了个小儿女,乃自然而然之事;倒是洞庭湖平叛,朕心中稍有欣慰,但杨卿不该知道的这么快才对……卿何所贺?”
“臣贺官家得圣人三宝!”杨时昂然相对。
赵玖笑而不语。
“一贺官家得中庸之道,经历四载辛苦,一朝得胜,引而不发,反而能纳谏善任;二贺官家得学问真义,格物致知,实践求学,以至于身体力行,以证圣人之道;三贺官家简朴行止,去欲存义,卧薪尝胆,未尝忘靖康耻辱。”杨时见到官家并不应声,便直接继续说了下来。“这简朴以修身,实践以求知,中庸以藏锋……官家年只二旬有余,却有如此圣人之象,臣一见之下,便觉振奋,可见国家中兴也有望了。”
赵玖再笑:“这话也就是杨卿来说,换成别人来讲,李宪台怕是要当场发作,呵斥小人的。”
众人齐齐去看御史中丞李光,而后者也只是一时无言。
“不过,李宪台没话说,朕却觉得杨卿对朕评价,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赵玖微微叹气。“朕并不简朴,也算不上勤奋好学,更称不上什么中庸之道,什么引而不发。”
赵鼎以下,群臣人人看了过来。
“譬如说什么简朴,平心而论,你们道学中所言‘人欲’这个事情,朕还是很放纵的。”赵玖盘腿坐在榻上,摇头不止。“如这口舌之欲,若说喝,朕喝着这年头天底下最好的蓝桥风云,想喝多少喝多少;而若说吃,朕还能再吃出什么花来吗?鸡鸭鱼肉不曾少,时鲜蔬菜不曾缺,便是说水果,朕吃过的,比你们见过的多,难道要为了一点荔枝再修一条驰道?再说女子……有两位贵妃,情致各异,还想如何?还有穿,最好的棉布、蜀锦,朕难道没穿?至于说宫殿住处,那就更可笑了,且不说人终究只能卧一榻,便是庸俗写,这天底下难道有谁比朕的地盘大?比朕的房产多?当世最巍峨的宣德楼不是刚去过吗?那不也是朕的房产?你们说放纵人欲,享受生活,天底下谁能比得过朕?”
群臣面面相觑,几位道学先生也各自捻须,却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便是杨时也低头若有所思。
“至于学问……说实话,朕也不是很勤奋。”赵玖继续叹道。“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身体强健,天性在那里,总不能日日躺在这里喝茶晒太阳吧?所以闲时便去岳台大营骑个马、去艮岳荒地里射个箭、晚上练个字写个文章,特别闲的时候还在这里挖些鱼塘……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杨时终于想说话了,看样子是想趁机插入今日主题,但赵官家却继续喋喋不休,倒是逼得人家老先生只能接着束手而立:
“当然,朕也有一些超出限度的虚荣,也在求一种难以言表的权欲……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但是,朕毕竟鄢陵挥军打过仗的元帅,尧山抬手射过雕的天子,天下最美妙最刺激的滋味都亲身尝过,又如何会在意那些低档的虚荣与权欲呢?大丈夫想要威武以自壮,接下来朕能想到的,无外乎是学魏武北定辽东后挥鞭东海,或者九州混一后刻功臣志士名籍于高碑,又或者有生之年得见天下小康,焚表文于明道宫了。”
赵鼎以下,群臣早已凛然,若非是赵玖明显在长篇大论,张浚等人几乎要跳出来赌咒发誓与官家一起遂此愿了。
而言至此处,赵玖也终于算是绕回来了:“杨卿,你说朕这算是简朴、好学与中庸吗?无外乎是朕所求者,低级的已经享受不尽,高级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罢了。”
杨时微微一叹,俯首相对:“如此,倒显得臣虚伪了。但官家,臣以为官家还可以求一个更高更远的趣味,而非囿于区区霸道功业……”
“朕说了,朕没那么高尚,这辈子求这些霸道功业便已经知足了。”赵玖直接挥手打断了对方。“昨日五岳观不辞而别正为此事,杨卿的学问大约是有的,但什么三代之治,朕以为太虚无缥缈了,求不来……”
但一个人有了更为高级的趣味或者目标,低级的趣味也就索然无趣了。在生活中,手机、游戏、低俗往往只能带来短暂、一时的乐趣与快乐,而当我们把目光延展,学习或者学会一样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运用到的东西的时候,这种现实、高级的趣味就会带给我们无穷的快乐。所以,追求的目标需要高尚、高远,高级的趣味需要养成,低级的趣味需要摒弃,希冀与达到“其乐无穷”的境界。
二、
“那么官家,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刘大中没有在意这两个人,而是继续恳切表达。“这自古以来,为什么道家要讲无为而治,为什么儒家士大夫要讲一个德,以至于为什么会有新旧两党之争,为什么臣要反对急功近利……不是因为臣不知道官家是好意,也不是因为臣不懂什么叫良法,什么叫香油劣制,但臣也知道、那些先贤更知道,无论如何,百姓在形势户面前、在官府面前,都殊无丝毫抵抗之力!再好的法度,再好的设计,时间一长便要变得比更改之前更加为害一方,百姓的负担也总是更改比之前更重!”
言至此处,刘大中痛心疾首:“臣借一句旧言,天下之财,不在官则在民,而官府豪右,总会掠民,恰如虎豹食羊兔,官家信也不信?”
听到这里,后面那些形势户早就吓得不敢吭声了,而许景衡却也早已经被触动,如果不是因为那日武林大会后对官家有了承诺,他几乎就要倒戈……毕竟,刘大中的言语正是这些曾经的儒家理想主义者在接触到实际社会运作产生的由衷困境。
做的越多,最后反而导致问题越多。
许景衡低头不语,吕颐浩倒是张口欲言,却在抬头时迎上了赵官家的眼神,继而沉默了下来。
赵玖用目光阻止了吕颐浩后,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刘大中继续诚恳以对:“朕信刘卿此番言语之诚恳,也信刘卿此番言语之真谛。”
这句话,反而彻底让刘大中失控,后者当即反问:“所以,便是情知如此,官家也要做这些事情?”
“不错。”赵玖点头以对,言语虽然平和,却又斩钉截铁之态。
“为何如此?”刘大中几乎愤急攻心。“为何如此?官家难道不为万世考量了吗?”
“刘卿,容朕稍缓回你言语。”赵玖认真相对。“咱们说君臣交心,可否能让朕也问你一句话?”
刘大中长叹摊手。
而赵玖见到如此,忽然免去头上幞头,却是扶着金装红束带站起身来走到案前,然后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弯下腰来,从杨沂中腰侧寻得一物,然后直接拔出。
月色凛凛,湖光闪耀,众人看的清楚,赵官家居然拔出了杨沂中的佩剑,也是骇然。
而剑光如春水,随着赵官家平平一挥,却又出现在了刘大中的身前不足一尺之处,而这位官家旋即问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胆寒的问题来:
“刘卿,你说此剑利也不利?”
吕颐浩、许景衡齐齐变色,便要上前,后方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的东南公阁成员想起那些传说故事来,更是目瞪口呆。
但正当此剑刘大中却比其余人坦然的多,其人从容回顾左右,制止了周围人上前后,迎着剑锋直接回应:“禀官家,此剑在臣看来,足够利了。”
赵玖平平持剑不动,神色却黯然下来:“刘卿这是外行话,时也势也,这把刀剑放在往年承平时,算是好刀,可如今这年头,是把刀剑,其实都不够利。因为如今战场上,甲胄越来越齐整,越来越硬,如这般剑锋,看似狠利,实则用战之后,一剑砍了一人,便有细微裂痕被掩盖在血痕之下,两剑砍下去,便有微小崩口悄然出现,待到三五剑真就杀了一人后,便其实不能再使用了。”
“原来如此。”刘大中一时不解,便要再对。“那……”
“刘卿,你说今日交心,朕便与你交心,朕其实就是这把剑。”赵玖打断对方,给出了一个意外的说法。“朕那一日对张九成说的是外在,是形势,今日跟你说的是内里,是朕本身……刘卿,你为何以为朕一定是在求什么万世之法呢?为何以为朕在求什么长久之计呢?”
刘大中一时茫然起来。
“刘卿,今日之举,足以说明你虽与朕信念却还是个君子,而且是个有见地知道问题根本的君子……当日对张九成,朕有一句话没跟他说,乃是他那个人虽然顶天,却未曾立地,而今日朕可以说,刘卿算是顶天兼立地的君子了。”圆月之下,赵玖放下持剑的手臂,迎着对方喟叹道。
而刘大中微微一怔,也赶紧拱手:“臣愧不敢当。”
“今年已经是建炎九年了,朕也已经二十八九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赵玖没有理会对方,直接继续自叹。“偶然对镜,已有丝毫华发,便是不去看镜子,只看朕身边那些旧臣,也大约能知道自己眼角也多少有了微微皱纹……”
“官家!”吕颐浩实在是没忍住。“不可妄自菲薄。”
“朕没有妄自菲薄。”赵玖摇头笑道。“恰恰相反,真因为如此,朕才会这般急迫……所谓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吕颐浩微微触动,终于难得黯然,便是许景衡和刘大中也忍不住对视一眼,稍有所思。
而赵玖也继续垂剑坦然以对:“刘卿说的很好,道理很对,但那又如何呢?不做事了吗?况且,朕为什么一定要求什么万世之法呢?你看朕这把剑到底还能挥出去几次便要钝掉?刘卿,首先,朕重发青苗贷、卖彩票、发国债,放下身段与四夷交易,拉拢西辽、蒙古,包括白马那一次把你们撵走,从来不是为了搞什么万世不移,求什么万世景仰,朕不过就是为了北伐,为了收复两河,做个短期预备,以求无愧于心罢了!至于朕北伐之后,即便是一帆风顺,统一了国家,算算也要三十好几了,然后花五六年收拾一下残破的北方,再努力五六年恢复一下大略,给东南减少一些赋税,便已经要四五十了……届时身心俱疲,便该直接传位,去太学研习原学了……后来的事情,关朕何事?说句不好听的,朕死后,管他泰山崩黄河裂,便是泰山崩黄河裂,又与朕何干?与你何干?咱们活着,只是要尽自己的力气,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而已!”
刘大中听到这里,半是沮丧,半是感慨,居然有了一丝涕泪之态:“臣……臣也不知该如何……但天下总该有万事之法的!官家,未必须如此姿态!”
“或许有。”赵玖忽然咧嘴笑道。“但轮不到你我来操心……朕此时如此剑,满心所愿,不过是希望此剑钝掉之前,能一往无前,斩破桎梏,得见国家一统而已!后来的事,就等到这件事后再说不迟。”
人生在世,不过只争朝夕,以利剑斩破桎梏,何以在意身前身后名,踌躇不前,无非一往无前,如是而已。
其五
其五,补个前面说“时势造英雄”的话题,显然,我的看法是时势造英雄,正如人性的多面性,也如前面蛋蛋所说,有一些抗金英雄,扩大格局到生平,却又是一个大恶人了。我认为英雄是一个时效性质的词,是一个有过程的词。有些人,在特定的情境、时间下作了特定的有助于国家和人民、符合大义的事,这是我对英雄的定义。有些跑题了,“人之初,性本善”,婴儿如白纸,性格、品质、经历都是后天给予的,当然,英雄本身也有着过人的天赋与长处。但,更多的,赋予这个英雄更多特质的,是时势下的特殊经历,锤炼、打磨了这些英雄。例如岳飞,他是河北流民,也是社会的底层人民,所以他理解底层老百姓的苦难,他的军队面对老百姓能做到秋毫无犯,这是岳飞的特殊经历所赐予的。以及他的母亲对他的教导,“岳母刺字”大家耳熟能详,正是他母亲优秀教导,有了一个具有爱国情怀、忧国忧民、写诗作词的岳飞,这同样是时势下所赐予的。
言到此处,颇有些言有尽思无穷之意。不过,这个书评也是到此结束了,为《绍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附录
以上楷体字引用,出自蛋蛋的卷末总结以及一位知乎书友的卷末点评分享(链接如下),附上《绍宋》tst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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